"柳大奶奶端起茶盏抿了口,突然皱起眉头,"怎么后味这么苦?"
苏若苕"哎呀"一声:"原是我把茶盏摆错了。"她起身将主母的茶盏往风口挪了挪,"这醒神草最怕风,一吹就苦得厉害。
母亲快换这盏,是我特意留的温茶。"
主母盯着那盏茶,喉咙里像塞了把碎草。
她方才喝的那盏被风一吹,苦得舌头发麻,偏生还要强撑着笑:"不打紧,我就爱这苦滋味。"
正闹得僵,小顺子掀帘进来。
这侯府的小厮生得精瘦,此刻却绷着张脸,活像谁家刚死了人:"姑娘,世子爷在门外候着,说有急事要见您。"
顾砚之进门时带起一阵风,吹得案上的拜帖哗啦啦翻页。
他穿件月白锦袍,腰间的玉牌擦得锃亮,扫了眼厅里众人,挑眉道:"今日这阵仗,莫不是在议亲?"
周媒婆慌忙起身福了福:"世子爷安好。
原是我带柳大奶奶来......"
"既是议亲,倒有桩旧俗该讲究讲究。"顾砚之走到苏若苕身边,指尖扫过她发间的炉灰,语气淡淡的,"从前聘雁择偶,要放只白雁在池塘,雁落谁家姑娘跟前,便是天意。"
厅里静得能听见茶炉里的水响。
柳大奶奶的金镯子又撞在茶盘上,这回撞得更响:"世子爷说笑了,如今哪还有这规矩?"
"规矩是人定的。"顾砚之望着苏若苕,眼尾微微上挑,"我倒觉得有趣。
苏府的荷花池养得活白雁,不如就试试?"
主母的脸白得跟纸似的。
她昨日才被苏若苕压了一头,今日这聘雁的主意,明摆着是要把苏若苕捧到顶上去。
苏若菱咬着唇,帕子都快被绞出个洞来。
"好呀。"苏若苕突然笑出声,炉灰还沾在脸上,倒像只偷了腥的小猫,"我最爱看白雁。
顾哥哥什么时候把雁送来?"
顾砚之的耳尖微微发红,别过脸去:"许是明日。"
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前厅,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周媒婆摸着帕子起身告辞,柳大奶奶跟在后面,金镯子一路"哐当哐当"响。
主母扶着苏若菱的手站起来,腿肚子首打颤——她方才喝的醒神草茶还在作怪,心里像揣了只扑棱的麻雀,偏生要装得端方。
苏若苕送她们到门口,转身时正撞进顾砚之怀里。
他身上带着股松木香,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炉灰:"茶里的算计,倒是妙。"
"那聘雁的主意呢?"苏若苕歪头,"顾哥哥是妙还是巧?"
顾砚之望着她发亮的眼睛,喉结动了动:"明日你便知道。"
是夜,苏府角门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小丫头守夜时打了个哈欠,就见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外,两个小厮抬着个竹笼往荷花池去。
月光透过竹笼的缝隙,照出笼里一团雪白——竟是只顶漂亮的白雁,脖颈弯成好看的弧度,正歪着头啄笼上的竹片。
小丫头裹紧棉斗篷,突然想起白日里苏若苕擦炉灰的模样,和顾砚之耳尖的红。
她望着月亮底下摇晃的灯笼,突然觉得,明日的荷花池,怕是要比腌菜坛子翻了还热闹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