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卯时三刻,苏府西跨院的海棠枝子刚被晨露压弯,前院突然传来一串脆生生的铜锣响。~s′l-x`s~w/.!c-o.m+
"周媒婆到——柳大奶奶到——"门房的大嗓门撞破了晨雾,惊得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喊:"贵客来啦!"
正给老夫人捶腿的苏若苕手一顿。
老夫人手里的《金刚经》"啪"地合上,翡翠镯子磕在檀木炕桌上:"这时候来的媒婆能有什么好事?"
"老祖宗且放宽心。"苏若苕捏了捏老人手背,指腹触到那枚母亲留下的翡翠,凉丝丝的,"许是哪家姑娘说亲,偏生要挑这早辰来凑热乎。"
话音未落,小丫头春桃掀帘进来,鬓角的珠花颤得跟筛糠似的:"姑娘,主母那边传话,说周媒婆是来议侯府世子的婚事!"
老夫人的茶盏"当啷"掉在茶盘里,溅湿了半幅锦帕:"侯府?
定北侯府?"
苏若苕垂眸替老夫人擦着衣襟,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。
她昨夜就听见角门动静,原想着主母失了中馈权,总得寻条新出路,倒没想到是打顾砚之的主意——毕竟谁不知道定北侯世子与苏府嫡女自小的情分?
"我去前厅。"她将锦帕叠得方方正正,"既是议亲,我这嫡女总该在旁帮衬母亲。"
老夫人抓住她手腕:"苕儿,那主母最会装贤良,你......"
"放心吧。"苏若苕屈指敲了敲老夫人的翡翠戒指,"我带了张厨娘新腌的糖蒜,等会子给您留两瓣。§幻?想?姬÷ =首&发?"
前厅里,主母正对着铜镜描眉。
苏若菱捧着妆匣站在身后,指尖绞着帕子,绞得帕角的并蒂莲都皱成了烂白菜。
"母亲,这眉峰再挑些才好。"苏若菱的声音甜得发腻,"周媒婆最瞧着端方模样的。"
主母对着镜子抿唇笑,金步摇在鬓边晃出细碎的光:"菱儿生得像我,当年你父亲初见我,也是这样的眉峰。"她突然瞥见门口的苏若苕,笑容僵了半寸,"苕丫头怎的来了?"
"母亲忘了?"苏若苕歪头,发间的银簪子坠着颗小珍珠,在晨光里滚圆滚圆的,"昨日祠堂里我应了老夫人,要帮着料理府中事务。
议亲这样的大事,做嫡女的自然该在母亲身边学习。"
主母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昨日在祠堂里丢尽脸面,本想着借侯府这门亲事翻身,偏生这木讷丫头突然精得跟猴儿似的。
"既是这样......"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"苕丫头便在旁奉茶吧。"
周媒婆和柳大奶奶进门时,苏若苕正蹲在茶炉前扇风。
铜壶里的水"咕嘟咕嘟"冒白泡,她抬头时,额角沾了点炉灰,倒把柳大奶奶逗乐了:"苏大姑娘这是要当灶下婢?"
"柳奶奶说笑了。"苏若苕抹了把脸,灰道子从眉心爬到脸颊,"我自小在庵堂长大,最会烧茶。
今日特选了醒神草——这茶最妙,入口苦丝丝的,可回甘能甜到心里。"
她捧茶的模样憨得紧,主母却眼皮首跳。^1,7?n′o·v~e?l+.\c^o/m,
这丫头昨日在祠堂里的狠劲还在眼前晃,哪能是真憨?
"听说周妈妈是为侯府世子来的?"主母端起茶盏,风从窗缝里钻进来,恰好吹得茶烟往她鼻端扑,"我家菱儿最是温良,若能高攀侯府......"
"主母且慢。"周媒婆捏着帕子掩了掩鼻,醒神草的苦香冲得她太阳穴突突跳,"今日柳大奶奶也在,原是想着给侯世子相看两位姑娘。"
柳大奶奶腕子上的金镯子"哐当"撞在茶盘上:"我家侄女生得那叫一个水灵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配世子再合适不过。"
主母的茶盏"咔"地裂了道细纹。
她昨日刚被夺了中馈,今日若连女儿的亲事都争不过,往后在苏府更没立足之地。
"我家菱儿虽不似旁的姑娘会舞文弄墨......"她捏着帕子绞了又绞,声音突然拔高,"可最是孝顺,定能替世子奉养长辈!"
苏若苕垂眼盯着茶海。
主母的声音像被人揪着嗓子往上提,活像去年冬天厨房里那只被踩了尾巴的芦花鸡。
醒神草的香气混着主母的焦躁,倒比她预想的还管用。
周媒婆的眉头皱成了个"川"字。
她做了二十年媒,最会看主家脸色,眼前这位主母说话没个轻重,倒把柳大奶奶的笑都笑僵了。
"这茶真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