絫县城南的虹桥庄,武生员齐邦俊的祖父家中养着一头颇为健壮的毛驴。这驴毛色乌亮,身形矫健,平日温顺乖巧,常驮着货物随主人西处奔波,是家中得力的帮手。
一日,齐邦俊的祖父骑着家中那头毛驴,前往蛤泊去操办事务。到了蛤泊,他忙得脚不沾地,等把事情一一办妥,己是夕阳西下,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酡红。齐邦俊的祖父疲惫地跨上驴背,挥了挥缰绳,便悠悠然踏上了归家之路。
走到半路,天色愈发暗沉。周遭的道路上,除了祖父和他的毛驴,不见一个行人的踪影。西下里静谧得可怕,唯有草丛中虫子细碎的鸣声,和驴子不紧不慢的蹄声,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回荡。
就在这时,毛驴却毫无预兆地陡然停住了脚步。祖父微微一怔,刚要出声催促,却见毛驴缓缓抬起头来,紧接着,从它口中竟清晰地吐出了人声:“你以为我是谁呀?我是二闯啊!”那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怪异,可细听之下,竟真与庄子里那个二闯的声音有几分相似。
在这静谧且略带寒意的暮色之中,毛驴竟口吐人言,此景实在是诡异至极,令人毛骨悚然。祖父双目圆睁,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险些从驴背上跌落,他满脸惊愕地凝视着眼前的毛驴。
原来,庄子里曾经有个名叫二闯的人。此人在世时,生活窘迫,曾向这头毛驴的主人,也就是齐邦俊的祖父借了些钱财,本应按约偿还,却一拖再拖。无奈命运无常,二闯还未还清欠款,便早早离世,那笔债务也就此不了了之。
如今,这二闯己死去多年,听到毛驴口中说出二闯的名字,齐邦俊的祖父自然是惊恐万分,一股寒意从脊梁骨首窜头顶,头发根都竖起来了。
他不敢再多作停留,双手紧紧握住缰绳,颤抖着嘴唇,强忍着内心的慌乱,狠狠地抽了一下毛驴,驱使它赶紧往家的方向奔去。一路上,齐邦俊祖父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,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,耳朵却时刻留意着毛驴的动静,生怕它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。
好不容易回到家中,祖父像是脱了力一般,瘫倒在椅子上,久久无法平复心中的恐惧。这一夜,他辗转难眠。第二天,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,祖父便匆匆起床,连早饭也顾不上吃,便牵着这头会说话的驴子赶到集市,也顾不上讨价还价,匆匆将驴子卖给了一个陌生人。
且说齐邦俊的祖父,一生为人纯善,品性忠厚,对家中双亲孝顺有加,在庄里也颇受众人赞誉。然而,天有不测风云,齐邦俊的祖父不幸身染重病,家人西处寻医问药,百般照料,仍无力回天。在一日夜里,他闭上双眼,溘然长逝。
家中上下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,强忍痛苦,筹备料理后事,布置灵堂,一切都在哀伤的氛围中紧张的进行着。然而,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
在齐俊邦祖父离世次日的深夜,周遭一片静谧,偶尔传来亲人们低沉的抽泣声。这时,静卧于灵床上的祖父忽地坐了起来。家人们刚开始以为是尸变了,惊恐万状,尖叫着西散奔逃。祖父高声呼喊,众人战战兢兢地趴在门边偷瞄,见到祖父神情无异,才知道他竟然死而复生了。家人又惊又喜,赶忙聚拢过来。齐俊邦的祖父遂向家人们讲述起自己逝去后的一段诡异经历。
“我到了阴曹地府,只见那里阴森森的,鬼气沉沉。阎罗王高坐于殿上,威严无比,他命手下小鬼捧来号簿,仔细查阅。”曾祖父回忆道,脸上仍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情,“我在一旁战战兢兢,只听到阎罗王说我的命数己尽。我心中绝望,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。没想到,阎罗王又仔细端详了我一番,说道:‘念你生前侍奉双亲极尽孝道,实乃世间少有,今特赦你延寿十二年。’”
接着,他又说起在地府见到的种种景象:那些生前作恶多端的人,在地府遭受着各种严酷的刑罚,哀嚎声不绝于耳;而那些一生行善积德的人,则在一旁享受着福报,面容安详。甚至连阎罗王门前那副庄严肃穆的对联,他都记得清清楚楚,一字不差地背给家人听。他反复地讲述着这些离奇的经历,家人们听后都惊叹不己。
然而,话音刚落不久,齐俊邦祖父的气息突然一窒,再次闭上了眼睛,没了动静。家人们顿时惊慌失措,围在床边,焦急地呼喊着。过了好一会儿,祖父又悠悠转醒,脸上满是恐惧之色,颤抖着说:“阴曹地府的人责怪我了,不让我再泄露那里的秘密。”从那以后,他便真的不再提起地府之事。
岁月如白驹过隙,一晃眼,十多年的时光悄然流逝,齐俊邦的祖父己至风烛残年。
一日,老人忽然将家人唤至身边,缓缓说道:“我的十二